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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定义的存在:ASD改编歌曲发布

青衫Aspie 青衫Aspie
2024-11-07


《独星》

原曲:Rurutia《微笑みのマリア》

作词/演唱/后期:ASDog


这是我的改编歌曲,我写了歌词并将歌曲命名为《独星》。(歌词详见文末)

录制和后期制作的效果不算太好,我对于自己的音色和歌唱能力也不自信,但最终还是决定发布。

我练习了很多天,一遍遍录制,尽力投入感情,希望这首歌能够传达一些内心的声音。


本文赞赏10%由作者捐赠资金池,其余作为作者补充稿费。感谢每一位愿意分享的小伙伴!


文作者:ASDog


我是ASDog,一只来自外星球的神秘之狗,自我世界的永恒之王。

在自己成年的这一年,我想用尽量简洁的语言分享自己的跌宕曲折的人生故事的一部分(完整版太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希望我微弱而独特的犬声可以传到更远的地方,也希望自己的所思所写能对大家有所帮助。


01

童年:能力与爱好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从幼儿园起,我就相信自己是从外星球来的(意外地与某些“星星的孩子”的说法不谋而合),外星灵魂暂时寄居在这具地球身体上,因而就像电脑的硬盘和主板不兼容一样,操作时会发生故障、会与他人格格不入。


这种想法渐渐发展成一种“宗教信仰”,在我的故事创作、抽象思考和自我认同方面给予了很大帮助。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在极端情绪下“反正这具身体不属于我,怎么样也无所谓”的想法也会促使我在这具身体上发泄伤害和破坏的欲望。


我很小就开始伪装,但我已不清楚当时最初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在外和在家的形象判若两人,而独自面对自我的时候,那形象则又不同于以上两种了。


多种形象交替出现在不同的场合,有时还会发生“钻穿效应”,在本该以这种形象示人的地方出现了另外的形象,因此他人对我,包括我对自己的评价都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与割裂感。


再加上我边走路边用第二人称自言自语的习惯,有时我真觉得自己是双重人格,外星的灵魂和地球身体的意识反复争夺着表现权。


我总体上是内向拘谨的,其余的特点,我没有能力,也觉得没有必要再去定义。



我生命中最初的几年在老家长大,这使我一生对故乡和故乡的亲人都有着极度的眷恋。


在爷爷奶奶的启蒙下,或许也带有一点儿先天的因素,我在语言和文学方面发展出兴趣和能力,很小就能认能写很多字,三岁时还在背诗活动中得到冠军。


我至少四五岁时就开始创作故事和诗歌,笔记本和笔对我有独特的吸引力。


我从幼儿园时起就明确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按顺序排列为:写作、画画、唱歌、演戏。


一开始我的职业理想是画家,很快又改为了作家,然后一直持续到现在(虽然我知道很难实现)。


我喜欢阅读,从儿童图书到家里人的专业书籍,什么都看;我重复只有自己明白意义的言语,并构造别人听不懂含义的词语来描述周围的物品;我即兴编唱叙事歌曲;我在阳台上一人分饰多角表演自己想象的故事;我的梦总是复杂而奇幻,我记录梦,就像写下潜意识创作的故事。


我大概是视觉型的人,想象起场景画面来特别容易,不管是真实场景,还是自己幻想的故事场景。


直到现在,立体几何的平移、旋转、翻折、切换视角等操作都能在眼前生动地展现,文字的字形和印在书中的位置也能强化我对课文的记忆。


有时,我的脑海中还会一闪而过极其细节的图像,细节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大场景中见过。


我有些洁癖,东西总是反复地擦洗,洗手一定要用肥皂,洗发水、沐浴露和香皂的气味是我的最爱。


我对某些规则和顺序有种执念,玩具之间的相对排列位置要如何如何摆,鞋必须要整齐,吃饭必须一粒米都不剩,睡觉时柜门和窗帘一定要关紧、水杯一定要装满放在床边,还有其他我可能认为很正常的小规矩。


我喜欢收集狗狗和其他毛绒动物,用固定的姿势摸狗,闻玩具身上可爱的味道。我的嗅觉如此灵敏,闭着眼睛都能根据气味分辨不同的动物朋友。


我思考同龄人不曾想过的问题,也思考过死亡的模样和人生的价值。



面对外部世界,我总是胆怯,并且感到自卑。


在幼儿园,我欺负别人,也被人欺负。我欺负别人的理由往往是嫉妒,嫉妒他们外型好看,嫉妒他们受人欢迎。


我对如何跟人玩没什么概念,需求似乎也不大,基本上是作为局外人一般的存在,像观察其他动物一样观察他们的行为和语言。


记忆深刻的场景是其他孩子在游乐设施旁嬉笑玩耍,而我独自在跑道上来回走路自言自语。


小学,我凭着暂且领先的智力、对规则道德的遵守和安静外表的伪装,一直是成绩领先的“好学生”,但偶尔会搞恶作剧、给别人起外号、揪人辫子,闹出一些冲突。


我也小心翼翼地尝试交朋友,基本都是让妈妈联系对方的家长,在大人的陪伴下跟对方建立联系。


大多数时候,我发现喜欢的人后并不是想要跟他玩,而是开始暗中记录他的各种信息,然后还原到自己的故事里。


我倒是跟学校里的两辆车成了朋友,记下它们的车牌,每次路过都跟它们打招呼。


有时我也会错误理解别人的意思,但大多数情况下不是因为我只通过字面意思来理解,而是因为我过分解读了对方的话语。


比如阑尾炎手术后在学校不能上体育课,原先排在我后面的同学说我不来,自己排队又可以排前面了,我觉得那是在跟我说“你没法上体育课真好,这样我每次都可以排在前面”。


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别人在讽刺自己。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去学校,想尽办法使自己生病从而可以待在家里,独自做自己想做的事。


即使到了现在,我在头脑想象中运用生物学的减法原理,把一个个可能使自己不想去的因素都削减掉,那种不适的感受还是无法完全被剔除,因此仍然无法清晰地找出不想去学校的缘由。


我的脾气不好,不是小小闹脾气,而是彻底的爆发。我常常暴怒砸东西,还跟父母对打过,只有老家的亲人能管得住我。


父母说,我很少分享周围的事,感到难受时也不会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而是直接大哭大闹。


我长期以来对父母缺乏信任,但他们是我最好的玩伴,我一直很依赖家庭。


父母基本不管我的学习,在生活中给了我极大的自由,我曾说过:“我真自由啊,自由得孤独。”


一二年级时,我被认为有抽动障碍;三年级时,我主动要求去看心理医生,听说那时我非说自己是孤独症还是抑郁症,总之最后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检查出来。


我的童年,一生中最自由、最美好的时刻。然而童年太过短暂,巨大的变化即将到来,我也将踏上艰难的不归旅途。


02

变革:自我探索之路


变动从高年级的暑假开始,老家的一个女孩改变了我的思想。


她性格与我完全相反,活泼开朗、胆大天真、人缘好,还有一些领导力。我们在小区里玩由她主导的、我认为“幼稚无聊”的游戏。


那种体验前所未有、极其复杂:在人际关系上向来追求成熟和冷漠的我,突然发现了孩童游戏中单纯自然的快乐。我措手不及,心中一方面向往,一方面抗拒,既喜欢又讨厌。


她大方自然,而我笨拙地模仿着她的行为。可惜最后我们发生了争吵,她搬家离开后就再无联系。


但这一经历使我看到了外界的更多事物,我渐渐开始正式关注外界。


之后,家中添了新成员,摆设变了,时间分配变了,人员变了,“家”的概念也改变了。


我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家是我的唯一,我难以接受它有如此巨大的改变(事实证明,接受这一系列的改变花费了我足足五六年的时间,而且也还不能完全适应)。


同时,初中的新环境带来了新挑战,我很难找到以前那种轻松自在的状态,更多的作业挤压了我写故事的时间,其他学科的内容也占据了我原本装有想象世界的大脑。


我讨厌承认这些改变的存在,害怕自己童年的想象力和才华会坍缩,我厌恶身体出现的第二性征,因为它们意味着童年的离去。



此时的我,就像末期的清帝国一样,展开了一场自救运动。


(学了历史后,我发现了一种分析过去的新方式,就是将自己的过往看作是一段历史,以某些标准分成几段时期,像历史课本中那样归类与介绍。)


我开始异常想念过去的时光,固执地追寻以前的打扮、行为和思想,收藏所有过去的物品,试图假装自己还活在过去。


可现实又一次次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你回不去了。


我也曾关注升学的事情,努力投入学习,计划去到市内排名前几的外国语学校或是国际学校,全身心投入我喜爱的外语学习中,可最终都因为不够坚定而不了了之。


我与ASD(孤独症谱系障碍)的正式相遇和对它的初步了解,使得情况有了些许改变。


那是初一军训前填告知书时,其中一栏写着“是否有自闭症”等等问题。出于好奇,我回家一查,发现自己小时候和一直以来的某些情况与描述上的有许多相似。


后来又查到了“阿斯伯格综合征”,查到了青衫Aspie,做了成人自测筛查量表,结果显示我的神经多样性得分很高。(阿斯伯格综合征是DSM-4的名称,已于DSM-5中归属到孤独症谱系,旧分类不再适用)


aspie-quiz

链接:www.rdos.net/china/index.php


孤独商

成人:qingshanasd.cn/quotients/aq-a

儿童:qingshanasd.cn/quotients/aq-c


量表只作为自我筛查参考,不能代替临床诊断。请结合发育史寻求专业评估。


我心中掠过一阵莫名的欣喜,但很快又被怀疑冲淡:我的情况没那么严重吧?会不会刻意把自己往这诊断上靠了?成人的测试,适用于我吗?是不是想给自己安上个特殊身份,把所有的怪异行为合理化?就算真是,又能怎么样呢?……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当我想象自己是有了确定诊断的ASD人士时,内心似乎真的坦然了许多,甚至还有了种身处童年的感觉。


——好吧,既然这种想象可以使你不那么难过,那就做吧!


我不再管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就像曾经想象自己是各种其他身份的人那样,想象自己就是个ASD孩童。


不可否认,那时我对于这些障碍的理解还不够全面,又加上我认为自己只是想象,为了使想象中的模样更符合“真实情况”,根据刻板印象进行了一些模仿。


然而想象毕竟不能长久,我又觉得如果自己本来就不是ASD人士,这样的模仿行为实在是违背追求真实自我的初衷,所以渐渐地又忘了这回事。



那是一段黑暗而错乱的时光。


背叛童年的负罪感和对救赎的渴望缠绕着我,有时我甚至感觉童年的自己像鬼魂一样就在周围。


我开始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感到世界不真实。


我怀疑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醒来是不是还能躺在故乡阳光明媚的床上。我也渴望一睡不醒,别再睁眼看支离破碎的现实。


我先后在儿童医院和康宁医院进行评估与诊疗,被诊断为抑郁症、强迫障碍、焦虑障碍,尝试过服用药物、心理咨询、团体治疗和物理治疗,还差一点住院(我以临近考试为由没去)。


但最后,我还是选择回家创作自己的故事,似乎这是寻得内心安宁的最好方法。


(这故事后来成为了我第一部完整的长篇小说,混合着黑暗童话和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这段时期,我极力分析自我、分析童年的自己,还总结出自己喜爱涉及到的主题:魔法、自然和战争。


我以各种心理状态为原型,设计只有自己会玩的游戏。我一心沉迷于自己的爱好,还差点儿要休学写故事。



初二时,我误打误撞在一家公司开始学习唱跳。


家长担心我会像之前的许多兴趣班一样半途而废,但我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即使因为肢体不灵活要花上成倍的时间记忆舞蹈动作,我还是因为可以学到唱歌和表演,决心努力练习克服困难。


我成了班里最勤奋的学生,舞蹈老师也表扬我进步快。最后,我还做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到的事:完成节目录制。


这段经历是一次思想的巨大变革,我不仅增强了自己的胆量和肢体协调性,更是吸收到了许多前沿潮流的文化,关注到更广阔的外界。可以说,没有这段经历,就没有现在敢于大胆表现的我。


我开始希望与他人交流,希望向外界证明自己。


我参加了学校的英语歌唱大赛,还让妈妈组织和同学去玩密室逃脱。


我在社交软件上找人聊天,笨拙地假装自己是个成年人,然而都没能持续多久。


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爱好相似的网友,他教会了我很多道理,也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后来我向他坦白了自己的ASD和性别认同之后,他也一如既往地接受了(事实上他自己也有ASD倾向)。


我们现在保持着平静如水的交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初三将近寒假时,我到儿童医院接受心理咨询。就在第一次咨询结束后,咨询师跟我的家长说了什么。


原来,她观察我的语言和行为,怀疑我是孤独症谱系人士,建议进一步检查。


(我不得不赞叹她的敏锐,第一次见面便能作出这样的判断,后来还准确“预言”到我可能会有性别认同方面的困扰。)


ASD,真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但在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我反而平静了。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我和家长在妇幼保健院填写了许多量表,我像个六七岁的小孩那样玩了看图讲故事和玩具扮演的游戏(应该是ADOS评估吧)。


我还做了智力测试,当天状态一般,不过结果还可以,分数是110+,数字记忆等记忆项的分数最高,语言理解的分数最低,如果语言理解的分数再提高一些或许能到120+。


我最终确诊。


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与他人的格格不入、必须遵守的习惯、狂热的爱好、敏感的感官、古怪的行为……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虽然我仍然特殊,但这特殊已被归纳在案,不再是迷茫一片的未知了。


我突然意识到,童年其实从来没有离去,贯穿一生的神经多样性将我与童年永远连在了一起,我的此刻就是童年的延续。


我还参加了PEERS课程,学习到了一些基础的社交方法,认识了一些跟自己有着同样困扰i的伙伴。


他们的学习成绩大多不如我,我想,那是因为我的兴趣爱好恰好与学校教的课程有关,否则,我也不会比他们好的。


兴趣爱好是我的救命药,或许平常不会想起服用,但生命垂危的时候,只有它能够救我。


在学校,我是循规蹈矩的,却也是特立独行的。我常常请假、晚到,但尽管如此,总体成绩还是保持在年级前百,语文和英语成绩更是名列前茅。


有一次到教室时老师正在讲课,我什么报告也没打,径直从前门走过去,被认为是不懂礼貌。家长向教语文的班主任解释我的ASD情况,在理解上有困难,她起初还不相信,因为我的语文成绩很好。


每天最后一节课常常有语文考试测验,我为了赶时间放学回家,总是第一个交卷走人,第二天到校时看到分数排前几的试卷放在自己桌上。


那时别人都写普通的记叙文,我偶尔会采用不同的风格,有一次写了篇抒情散文,被班主任评得高分,还跟班里同学说我的作文他们学习不来。


虽然每个教过我的班主任都评价我任性,对ASD的理解也较为片面,但都给了我很大的包容和帮助,这对我来说真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在外人看来,我还在中规中矩的道路上行走。


虽然对未来十分担忧也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学业和社交问题会如此难以处理,种种新矛盾席卷而来,致使我被卷入一种奇怪的漩涡之中,越卷越深,偏离常规。


03

新生:自我融合与社会融入


我正式的社交从高中才开始。


我考上了一所区重点高中,第一天去学校时,我本作好了种种可怕的预想,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班级环境极其令人满意。


没有浑水摸鱼的贪玩之辈,没有无聊至极的闲言碎语,一下课,整个班都在闷头写作业。老师也很好,班主任平和风趣。


破天荒地,我第一天回来就想再去学校。


我们班的确是公认的好,老师们都说是这几年来带过最好的班。大家学习用功,在其他方面也同样活跃积极。


之前从来没有人会和我说笑,但在这个班里,大家会主动跟我开有趣的玩笑,就像对待其他同学那样平等友善地对待我。


生平第一次,我真正喜爱上学,不再把自己当作游离在外的人,而是真正地渴望融入集体。


我开始仔细观察他人最微小的一举一动,努力模仿同学们自然的行为举止。我从前的走路姿势一直是僵硬地垂着双手、低着头快速往前走,现在我渐渐学着摆动双手、放慢脚步。


我还尝试主动与同学开口说话,减少自己的紧张和拘束感。


在放松的氛围中,难以午睡的我可以在教室里睡个半小时。


我开始展露自己的特点,在班级讨论时也敢于举手发言。


那时最困扰我的是学习成绩,我对不感兴趣的学科总是难以集中注意力听讲,一开始可以强迫自己听几分钟,后来就开始感到烦躁,又感到没来由的困意,课本也看不进去,只能不耐烦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等着一下课立即冲出教室在走廊到处乱走。


这个班的同学实力都十分强劲,我的成绩只能排到中等偏下。我拼命学习自己要选的科目,加上好的氛围和教学,在分班考试中,我的六科成绩在年级历史类排名第七,这也是我在学校最辉煌的时刻了。



分班之后的情况急转直下。


从前班里的人大多选了物理类,而我选的历史类组合又并非主流,新班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同学,也没有一个我认识的老师。


文科班的学习氛围不同于理科班,曾经的规则与秩序感不复存在,新的教学方法也让我一时间难以适应。


分班第一天,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完全听不进任何课程。我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个上午,然后跑到原先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开始哭泣。


那几天,我每天都要哭。


我讨厌班里的人,偷带手机、互抄作业,甚至作风不良,这些与我的道德和规则标准背道而驰。我觉得自己已经明确表达出对他人的厌恶,我认为别人对自己的好感是在套近乎。


我试图像在曾经的班里一样开玩笑,但是没人理解到那种意思。


我的学习积极性严重挫败,曾经喜爱和讨厌的课程都听不进去了,脚在乱动,想要立即冲出教室到外面去走路。


可是我只能极力控制自己的难受,最后既想暴怒地砸东西又想痛苦地大哭。只要有一点点时间,我就马上离开教室,到安静无人的地方走路。


中午,我只能在老师的办公室才得以小睡片刻。


我开始绝望地违背昔日定下的规则,逃离各种课程。我无节制地请假,也考虑休学。


我与新班班主任发生的争吵成了终于下定决心休学的导火索。


她说我自私任性,对不起父母。我冲动之下说只要我死了就不会给父母添麻烦了。她又说我死了父母会难过之类的话。


死也不行,不死也不行,对家人突如其来的愧疚又在缠绕着我。我后悔自己没说更狠的话,没有伤害自己,让她看看我赴死的决心。


后来我哭了,因为谈到了过去的班。最后,我把所有的课本都收到了书包,在阳光明媚的下午离开学校。


在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怀念学习的时光。



休学期间,我自学了理科课本,突然感觉理科能给自己带来平静的感受,不讲感情,真实客观地描述这个世界,这是历史和政治课本无法代替的。


我在很像老家的城市独居,发现自己打扮成异性的模样时可以更有自信。


我被强烈的性别困扰和选科问题纠缠(似乎有种说法,孤独症人士中更容易出现多样化性别认同),找寻途径偷偷购药,同时搁置了自己的各种兴趣爱好。


我希望自己能彻底客观,客观到脱离自己肉体地看这个世界。我想只要给自己一间满是书本的房间,在里面待一生也够了。


虽然休学,我却仍然觉得心中的空荡无法填满。我终于说服家长去北京寻求性别认同的药物支持。


在就诊区,我看到了许多像自己一样的人,如同当初在妇幼保健院看到那些ASD孩子一样,我意识到自己的这种困扰是真实存在的,也是可以被提起、被积极关注的,终于渐渐放下不自然的伪装和内心对自己的道德评判,表现出自己真实的行为。


离开医院的那个下午,我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和爸爸去公园玩,那时,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自己这具“地球的身体”,也更愿意融入这个社会了。



复学后,我仍然选择了文科班,但是没过几天就转班去了理科班。


我又体会到了分班前那种想要融入的感觉,在自我认同感增强了的情况下,我更加努力地表现自己,别人能自然做到的交流,我也强迫自己去做到。


我还拼命找机会帮助别人,努力表现出坚强的模样,参与各种其他人都会参与的活动。


可是我本就是新转来的,又加上有点奇怪的行为和雌雄莫辨的外型,我经常还是感到自己像个异类,也认不清自己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性别身份去和别人交流。


与此同时,我也为自己差劲的理科成绩和低下的社交能力而感到自卑。


我面对着学业压力、个人兴趣和性别认同的三大问题,每一个都难以处理。


我想要合群,我真的想要融入这个班级。可是我该怎么做?看着有说有笑、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同学,我是多么羡慕啊!我努力追求这样的形式,可是在内容上却发现没什么可以聊的话题。


“快乐属于他们,我隔了人群,若即若离,一次次试图融入却又一次次失败。”我多么想像其他人一样,只用担心学习的问题,不用去管其他乱七八糟的复杂事情。


我觉得正常和不正常的划分标准就像电子云图那样,电子在原子核外一定范围内的空间都有可能出现,但人们只会圈出电子出现概率在90%左右的空间,那空间的范围内便是人们理念中的“正常”。


现实中,这概念是十分模糊的,所以我只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却不能很好地说明原因。


我只好在脑海中幻想自己在学校有朋友,我们一起走路,一起聊天,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交流学习。



我的文科成绩确实要比理科更好,既然两边都融入不进,选一个成绩更好的,也许能提升在班里的自信,还可以有更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长期犹豫之后,我最终又转回了文科。


昔日在文科班的难受感觉又出现了,而且更糟:我背负着他人异样的眼光,而且成绩一塌糊涂,学习的动力也几乎为零。


我觉得自己背叛了理科班,因而躲着以前的同学和老师。


我找不到自己对于社会的价值,时而觉得应该努力补上课,时而觉得应该赶快毕业去找工作。


我感受不到自己的感受,不想说话,不想思考,一切语言都令我感到厌烦,我只想看无声无息的图片。好像外部世界消失了,而我退回了最初的ASD状态。


班主任给了我帮助,默许我三天两头的请假,帮我安排了座位,还跟其他老师说我可以不做作业,晚上回家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在班里真的成了“特殊学生”,各种方面都与别人不一样,但我已经心力交瘁,不再去追求可以融入。


有时,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却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觉得只有这样归因才算比较合理。


可是,从“绝对客观”上来讲,真的有什么对错吗?


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唯心主义不可知论者,在特殊的生命中,有太多问题或许是我终其一生都无法知晓答案的了,此刻,我仍然处于迷茫之中,但某些部分正慢慢有所好转。


在户外一边快速行走一边自言自语时,我又自动地不再关注那些令人难受的事物,而是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愉悦之中。


我是孤独,但我拥有我自己,拥有独特的学习能力。只有我自己才是自己的救赎。


存在即合理。如果生来注定是特殊,那就按特殊的活法去活,不必过分在意他人的眼光。


我书包上的徽章挂件(作者供图)


我就是我,身份不定、年龄不定、性别不定的阿斯狗,来自“其他星球”的“特殊者”。


请不要以“低能儿”或“天才”将我相称,我只是大自然中一个与众不同的生命,是不可被定义的、拥有无限可能的存在。


无论如何,我都要以自己的方式坚持存在下去。


对于如何存在,我给自己提出了几点建议:


  1. 少想,多做

  2. 保持一定量的运动

  3. 不要放弃自己的爱好

  4. 心怀希望





《独星》

词:ASDog


我来自遥远航途 却不明原因地着陆

生来就带着特殊

按照命运定制题目 一遍又一遍再重复

自顾自无穷尽追逐

我已经忘了喧嚣 专注内心的思考

关上那扇朝外的窗 沉默地微笑

带漫漶不清的词汇出逃

残缺片段燃烧激烈兴奋 脑中世界精彩纷呈

群星游走 演绎宇宙间千万次沸腾

放情感高速变温 待爆破回归纯真

奥妙绝伦 正在一瞬我最接近永恒


我本不属于此行 学习藏入汹涌人群

面孔的阴晴难定

屏障之后欢闹身影 谁为谁吸引来倾听

谁令谁遥望时忧郁憧憬

这世界有太多混乱 缺少太多规则

坚持遵循的预设 又该怎么融合

当我转身褪下躯壳

从单调色彩驻足的角落 展开了另一种轮廓

祈愿诉说 渴望所有理想开出花朵

我相信自己终有一天 会展开独属我的翅膀

直击长空 去向从来没有人到达过的辉煌

如置身耀眼的星光

一个人 兀自在梦境中徜徉

迷宫跌宕 思维流浪 无边疆


就算生命充满无解困惑 热爱能将枷锁解脱

回忆斑驳 撕碎伪装只求完整自我

与生俱来的特点 是毒药也是宝剑

涂却标签 越过正与负的模糊界限

脱颖而出的时刻 月影将寂寞投射

天赋如何 不过是可能性构造的选择

滚滚递质卷起狂风 螺旋交织迎来尽头

幻想孤独 一个人旋转在灿烂的黑夜中

像活在遥远的梦

璀璨的 星辉下悲欢的告终

脑雾朦胧 怎用言语 再形容


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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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披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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